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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資群里全是“提線木偶”!被拐賣到菲律賓的“電信詐騙”親歷者揭秘騙術

日前,中央網信辦秘書局、中國證監(jiān)會辦公廳印發(fā)《非法證券活動網上信息內容治理工作方案》:通過各地各有關部門共同努力,2023年3月底前,現有網上涉股市“黑嘴”、非法薦股的信息、賬號和網站平臺得到基本處置。2023年6月底前,證券業(yè)務必須持牌經營的要求得到落實,網上證券信息內容明顯改善,非法證券活動多發(fā)頻發(fā)態(tài)勢得到有效遏制。

此舉意在最大限度壓縮股市“黑嘴”、非法薦股活動網絡生存空間,保護投資者利益。

今年9月上旬,每經頭條曾推送《“一級市場寵兒一天浮盈140萬!”賺錢就憑一張“黑嘴”?》,這篇報道記者通過兩個月的臥底調查,揭露了一條堪稱“豪華”的黑嘴坐莊產業(yè)鏈,某不法團伙從冒充“頭部券商總經理”、“首席經濟學家”當老師,假扮“百億私募大佬”紛紛聽從“建議”跟進布局,再到復刻券商公章,仿制券商App,偽造券商合同,形成了一個近乎完美的詐騙“閉環(huán)”。(點擊圖片可回顧閱讀)


(相關資料圖)

稿件發(fā)布后不久,當時身陷菲律賓某詐騙集團的中國公民吳然(化名)看到了報道,并確認報道里揭露的不法團伙就是來自于他所在的詐騙集團。于是他在每經頭條后臺留言求助,并得到了我們的回復。為了自救,吳然和他的同伴曾在國內其他主流媒體的相關平臺上求助,每經是第一家回應的媒體。

隨后不久,事情就出現了轉機——迫于各方壓力,吳然在今年10月前后被詐騙集團釋放。2022年11月的一個深夜,記者在朋友圈看到他發(fā)消息稱,“明日解除隔離”。然后記者馬上就與他取得了聯系。得知今年11月初他已經離開菲律賓,從武漢入境,經過7天的隔離管控之后,回到了老家。

11月中旬的某日,記者和吳然在他的家鄉(xiāng)相約見面。他現身說法,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向記者揭露了這伙境外詐騙集團究竟是怎么機關算盡的布下網絡股票陷阱“請君入甕”的。

吳然說,在親眼目睹了太多那些看起來不可能受騙的人最終還是上鉤的案例后,建議大家最好都要安裝“反詐APP”,這是防范自己萬一經不住誘惑的最好方法。

(以下內容主要根據吳然的口述內容整理)

揭露詐騙產業(yè)鏈

剛剛被拐賣到這個詐騙集團園區(qū)時,吳然第1次接觸到了很多以往工作經歷中很少接收到的關于股市的信息、說法。而他需要做的就是通過一款電話軟件,向電話那頭的國內股民傳播可以“免費薦股,每天賺個漲停板”的機會,指標是每天至少加5個微信。

今年9月上旬,每經記者對詐騙分子通過股票群以所謂的“一級市場”打板、打新可以輕松賺取暴利的詐騙手法進行了詳細的報道,詳見每經頭條報道《“一級市場寵兒一天浮盈140萬!”賺錢就憑一張“黑嘴”?》。

詐騙分子組建的某股票群名義上有80多個人

吳然說,別看這些股票群里面通常有幾十、上百人,包括“券商高管、首席”、各類“機構”大佬以及投資者等等,但實際真正的“釣魚對象”(被引誘入群的真實股民)可能只有少數幾個人。其余的大多數人其實都是“虛擬人”,背后可能只有一個人操控,這一個人往往會同時操控幾十部手機,每部手機扮演一個角色。他會根據團隊“開發(fā)”的相關話術模板,把同樣的話術、段子拷貝到各個QQ群中,即使在群中看起來是些群友之間嘮家常的話都是出自模板。

圖片來自詐騙團伙組織的QQ群聊

至于話術,詐騙分子還有一些精心的設計,比如在一段話術中,每逢一些敏感的關鍵詞就會在字與字之間打上星號,以防止QQ檢測到問題被封群。甚至于為了拉近與潛在受害者的距離,詐騙分子會包裝一批來自國內各個省份的虛擬人。

這些頗為細致的安排背后其實還暗藏著一條詐騙流水線,包括引流、做群營銷、洗錢等各個環(huán)節(jié)。為了不放過任何一種可以“釣到魚”的途徑,詐騙集團光引流就有好幾種方式:

1、 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引流(一些介紹所謂“炒股戰(zhàn)法”的視頻,在直播時會有粉絲留言要選股器源碼,然后up主就會提供qq或者微信號,把股民引流到詐騙集團)

2、短信群發(fā)引流

3、仿冒大V公眾號引流

4、仿冒微博大V引流

5、電話營銷引流 (吳然當時的工作)

6、“炸群”引流

所謂“炸群”指的是,詐騙分子會用軟件精準鎖定一些股民集中的群,然后在這些群中發(fā)布上百條垃圾信息,聲稱“此群即將要解散,請?zhí)砑有氯骸?。這些所謂的新群其實都是他們設下的圈套。而那些幫忙引流的up主、公眾號更是詐騙集團的幫兇,他們每成功引流一次都會收到一筆不低的報酬。

此外,吳然說,像團伙所使用的收款銀行卡、 QQ號、微信號、抖音號、各類作案軟件(電話軟件、偽造的券商APP等)都是從外面的卡販、號販采購的。

比如,上述報道中所指出的團伙提供的各類收款賬號,如常熟市永益市政工程有限公司、江西倍源機械設備、江蘇德乃新國際貿易、南通至尊汽車貿易、河北興專醫(yī)療器械有限公司、南昌煥然機械設備有限公司、臨潁縣確旭百貨商行等等公司的銀行賬戶其實都是詐騙集團從“銀行卡號販”采購來的。在Telegram等境外社交軟件上有很多販賣所謂“銀行卡四件套”(包括U盾、實名認證等)的賬號。

不明真相的投資者一旦把錢打進這些賬號,就會立即被轉移,“這一過程中錢不知道會被洗少遍,所以導致很難追溯”。

圖片來自詐騙團伙組織的QQ群聊

值得一提的是,團伙在QQ群內發(fā)出的各類誘人的高盈利截圖,實際上均由相關軟件生成的,其中的金額可以隨意編寫。所以截圖中那些上百萬甚至上千萬的所謂浮盈都是詐騙團伙蓄意編造出來的幻象。

令吳然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他所撥打的那些電話往往能很精準的找到股民。據他的主管說,這些電話都是從國內一些券商人員買來的股民信息。但也不知道被轉賣了多少次。

詐騙可賺取暴利

隨著人們對于電信詐騙的警覺心理提高,吳然每天通過打電話拉到“客戶”的概率很低,最多一次,他一天打了700多個電話。為了完成指標,他每天都處于一種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中,從清晨到深夜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是家常便飯,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中又常常無法安然入眠。由于長期睡眠不足,整個人的狀態(tài)總是懵的,而這根本源于自身對于那種工作的抗拒。

但每天他又不得不周而復始,置身在一個混合著叫罵聲、哭喊聲的嘈雜工作環(huán)境中,忍受著精神上的折磨,“那些管理者總會在辦公室里扯著嗓子罵人,以在老板面前顯示自己的工作有多努力?!?/p>

據吳然說,辦公室里會掛著一面像鑼一樣的東西,只要每次得手金額超過5萬元,主管就會敲一下那面鑼。據吳然回憶,他在辦公室的時候,經常會聽到鑼“咣咣咣”的被敲響,顯得非常刺耳。

他告訴記者,那些被騙的受害者中,甚至有不少具有一定資產積累和社會層次的人士,比如大學教授、企業(yè)老板等,想起來感覺都有點不可思議。例如,一位浙江的楊先生,被團伙詐騙了70萬,和別的受害者有被蒙騙的經歷不同,他是加群看了那些話術之后主動來“投資”的,這樣的“自投羅網”已經被詐騙集團當作“經典案例”在內部大肆宣傳;還有一位深圳的常阿姨全家已經被騙了400多萬;甚至有一個人前前后后總共被騙了600多萬。

據吳然推算,他所在的這個股票詐騙組,雖然成立時間不長,但一個月的毛利可以高達近億元人民幣。

根據詐騙集團的規(guī)定,一個“業(yè)務員”每個月最少做30萬人民幣的“業(yè)績”才會有8000-10000元“底薪”,好的“業(yè)務員”一個月的“業(yè)績”甚至可以達到幾百萬元。這些“業(yè)務員”提成的計算方法如下:

當月“業(yè)績”達到30萬到50萬,提成是5個點,但先要扣除25%~30%的“資源費”(引流費用);當月“業(yè)績”達到80萬到120萬,提成是6個點;當月“業(yè)績”達到120萬以上,提成是8個點,200萬以上是9個點。但如果當月“業(yè)績”達不到30萬元的話,那么“底薪”減一半,還要扣掉1萬比索的某種費用。

不過就算那些被脅迫行騙的“業(yè)務員”真的騙到了“業(yè)績”,也會被團伙的管理者以巧立各種名目的方式收割。比如,團伙會強制那些賺到錢的員工從他們手里買各種奢侈品,而這些奢侈品來路不明,還很可能是假貨,但價格卻和正品一樣,何況所謂的“LV襯衫”也并不是普通人真的想要的。更過分的是,他們會讓賺到錢的男員工強制進行“性消費”。此外,園區(qū)內售賣的各種生活必需品的價格要數倍于正常的市場價,比索兌換成人民幣的匯率也要低于外面的市場價。

經過各式各樣的“花式盤剝”,那些每天辛苦“工作”的員工在園區(qū)里真正賺到的收入最后也所剩無幾。

血的教訓:“反詐APP”很重要

在親眼目睹了太多那些看起來不可能受騙上當的人最終還是上鉤的案例后,吳然得出了一些結論——每個人都有盲區(qū),任何人都永遠不要太高估自己在巨大誘惑面前的抵御力,也不要低估詐騙集團“與時俱進”的蠱惑力。

他感慨道,你很難想象,那些騙子很善于通過看似聊家常來套取有關你的職業(yè)、身家等重要信息,所以在網絡上和陌生人聊天一定要小心。而他們在群里精心包裝的那些話術、套路往往很能贏得股票小白的信任。所以在一個個“血的教訓”面前,普通人真的有必要學會如何保護自己。任何人都不要覺得自己不會受騙上當,有時候真的是防不勝防,因為在網絡上你一個人面對的可能是網絡另一頭詭計多端的“一群狼”。

應用商店里的“反詐APP”(即國家反詐中心APP)

此前國內有關部門曾大力推廣“反詐APP”,一些群眾擔憂這款APP可能會泄露隱私,所以對安裝有抗拒情緒。不過在詐騙集團眼里,“反詐APP”卻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防火墻,令他們十分忌憚。

根據應用商店里的簡介,這款“反詐APP”的開發(fā)者為公安部刑事偵查局,是一款幫助用戶預警詐騙信息、快速舉報詐騙內容、提升防范意識的反電信詐騙應用。

吳然告訴記者,如果“釣魚對象”的手機里裝著“反詐APP”,詐騙分子會想各種花言巧語,引導對方卸載。如果對方拒不卸載,那么用他們的話說就是“這個客戶開發(fā)不出來”。吳然建議,手機用戶,尤其是那些容易受騙上當的人群最好下載“反詐APP”,這款應用能從源頭上防止電信詐騙。

此外,手機應用商店里沒有的APP最好不要下載;如果手機系統(tǒng)提示所下載的APP有安全隱患的話,一定要相信;另外投資者如果想投資股票、基金,一定去找正規(guī)的證券公司開戶,不要相信那些沒有正規(guī)資質的機構。

綁架、拐賣、敲詐、囚禁、受辱……

驚心動魄的“呂宋歷險記”

在此次深度采訪中,吳然向記者詳細回憶了他在菲律賓遭遇綁架、拐賣、深陷詐騙集團的種種經歷,還原出一段驚心動魄的“呂宋歷險記”。

2019年年底,經朋友介紹,吳然決定去菲律賓馬尼拉碰碰運氣。到馬尼拉后不久,一場肆虐全球的世紀疫情便從天而降。吳然在馬尼拉經歷了三個月的疫情封城,由于回國成本畸高,導致少中國公民被滯留在菲律賓。此后,吳然嘗試過跨境電商等短期工作,今年4月他決定回國。

然而一段噩夢般的經歷卻在此時向他悄然襲來。在半年左右的時間內,他先后經歷了被綁架、被轉賣、被囚禁奴役、被侮辱折磨。

先后遭遇綁架、拐賣

高中畢業(yè)后,吳然的職業(yè)生涯就一直處于相對自由的狀態(tài),嘗試過多份工作。2019年年底,經朋友介紹,他決定去菲律賓馬尼拉碰碰運氣。

“灰色產業(yè)”是一些東南亞國家長期難以根除的頑疾。據多家媒體報道,近年來在菲律賓從事博彩等“灰色產業(yè)”的人數高達幾十萬人。

吳然說,在菲律賓,這些“灰色產業(yè)”可以披上合法的外衣。一些網絡博彩公司往往選址在馬尼拉那些看起來光鮮亮麗的辦公大樓里,主要招聘網絡客服,有的公司甚至能提供工作簽證。這類公司雖然在當地合法,但是吳然說他不想在那種時刻被嚴格監(jiān)視的環(huán)境內工作,所以只短暫待了一個月。

吳然說,在菲律賓買機票回國都要找票代公司,而各種票代公司良莠不齊,有些假冒的票代公司背后就隱藏著不法分子。今年4月左右,他在網絡上找了一家票代,對方說要帶他到相關檢測機構做核酸。

當時吳然和菲律賓同伴的聊天記錄

在約好的核酸檢測當天,吳然上了一輛據說是票代公司派來的車輛。為了以防不測,吳然還讓他的菲律賓同伴記下了這輛車的車牌號“Ndm1981”。

不過上車之后幾分鐘,他就發(fā)現有些不對勁,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車上的綁匪就露出了真面目,用中國話告訴吳然“你老實點!”。

隨后,他們開車把吳然帶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并向他恐嚇、索要錢財。在被逼無奈下,吳然迫不得已通過視頻向3位好友借錢轉賬給綁匪,合計金額逾4萬元。

在此次采訪中,吳然向記者展示了其中2個朋友當時保存的向綁匪轉賬的截圖。綁匪使用的銀行賬戶開設在建行,戶名為“潘志偉”,賬號為6217 0019 3005 7372 527 。

吳然回憶,幸好當時他帶的手機中沒有支付寶等可以取出錢的軟件,否則那些綁匪肯定會逼他取出賬戶里所有的余額,借出所有的網貸額度,并把這些錢占為己有。那段時間,他遇到的另一位中國籍受害者,就因此被榨干了身上的錢,還被迫背負了大量網貸。

然而,在向綁匪交錢之后,他們沒有直接放人,而是假心假意告訴他,“看你比較配合,就給你找個工作吧,很賺錢的?!彪S后把吳然帶到了一個類似于服務站的地方。

所謂剛出虎穴,又入狼窩。這伙綁匪沒有給吳然介紹什么正經工作,而是把他轉賣到了一家大型詐騙集團。

吳然清晰記得,在服務站等到天黑之后,一名操著中國臺灣地區(qū)口音的男子來到服務站,出了53萬比索現金從綁匪手中把吳然帶走,“他們買人的時候,逼迫我拍視頻,讓我說是自愿的。”

據他回憶,之后那名男子幾經輾轉把他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里是一個由十來棟兩層廠房組成,周圍著高墻的園區(qū)(看起來像監(jiān)獄),該園區(qū)施行封閉式管理,平時就算靠近大門都不可以。

據吳然介紹,該圖片中的收件人地址就是詐騙集團使用的快遞地址,位于菲律賓安吉利斯市。

由園區(qū)內往外拍的詐騙集團園區(qū)大門(圖片由吳然提供)

詐騙集團園區(qū)內部,左側一排全是飯店(圖片由吳然提供)

有園區(qū)里的人告訴吳然,他是他們從綁匪那里花了53萬比索(所謂“賠付”)買來的,并逼他簽署一份中英文的借條,借條金額就是“賠付”身價。還讓吳然簽了所謂的協(xié)議,協(xié)議中竟然稱“**是自愿來工作的,不涉及綁架”。此外,對方還向吳然承諾,只要干滿半年就可以免去“賠付”,工作還有工資拿。

平時在園區(qū)里工作的人員除了詐騙集團的管理者外,主要包括三類人員:自愿來從事詐騙工作的人、為求職而不小心誤入歧途的求職者、還有就是像吳然這樣被拐賣到這里來的受害者。在吳然看來,像他這類人是那里“叢林法則”的最底層,誰都可以欺負他們。

園區(qū)里面平日管理森嚴,走幾步就會遇到保安,人與人之間交流用的都外號、昵稱,不用真名。園區(qū)內部還配有專職的打手,如果有人不聽話觸犯了規(guī)定就有可能會遭打。

而所謂的工作就是各類電信詐騙,雖然很不情愿,但迫于威脅吳然也只能暫時妥協(xié)。

經過這些事,吳然終于體會到人其實是軟弱的,在孤立無援的時候一旦受到惡勢力的脅迫,就很容易妥協(xié)。

僥幸脫離虎口

吳然說,自己被囚禁在園區(qū)里的那段日子,無時無刻不想著自救。大約在三個多月之前,每經頭條的一則報道讓身陷囹圄的他們看到了希望。

今年9月8日,每經頭條刊發(fā)《“一級市場寵兒一天浮盈140萬!” 賺錢就憑一張“黑嘴”?》。據他說,最初這篇報道是一名“釣魚對象”轉給他看的,隨后他和他的朋友找到了首發(fā)文章,并留言求助。為自救,他們曾想過很多辦法,比如曾在國內其他有影響力的主流媒體的相關平臺、以及一些官方機構的平臺上留言求助(為了不被察覺,他們每次留言之后,都會取消對相關平臺的關注),但都沒有得到回應,每經是第一家回應的媒體。

吳然說,“沒想到會有一篇報道這么詳細的把詐騙集團的作案手法進行曝光,里面的那些QQ號我一看就知道背后是誰在操作。”在采訪中,吳然對每經的報道和回應表達了由衷感謝,“這對當時還深陷異國他鄉(xiāng)的詐騙集團的我們來說,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光。無論如何,你們的回應對我們就是莫大的安慰,能帶給我們希望,真的很感謝你們。要知道在那種絕望的環(huán)境下,人很需要精神上的力量支撐下去?!?/p>

此后不久,就迎來了轉機。今年10月前后的某天,吳然突然被詐騙集團要求立即離開園區(qū)。當得知快要被釋放的消息,吳然感到有點不知所措,由于生怕那伙人又臨時變卦,都沒有來得及和共患難的同伴好好道別。在離開園區(qū)時,詐騙集團給了他一部新手機(為了防止把園區(qū)內的犯罪證據外泄)和一些現金讓他去聯系當地的朋友。

幾乎同時,菲律賓警方展開了一場拯救被不法分子綁架的在菲中國公民的行動。據菲律賓《馬尼拉公報》今年9月18日消息,菲警方17日在邦板牙省安赫萊斯市展開行動,從兩家機構中救出231名中國人。

報道稱,17日,安赫萊斯市警方從當地一個離岸網絡博彩公司救出41名中國公民,并在克拉克自由港區(qū)的一家酒店救出190名中國人。13日,警方曾在上述離岸博彩公司救出43名中國公民。

菲內政部長阿瓦洛斯表示,內政部將與菲律賓國家警察一道,繼續(xù)加強打擊各類犯罪分子的行動。另外,菲律賓警方表示,獲救的中國公民將由移民局進行徹底檢查,以確保他們都處于良好狀態(tài)。阿瓦洛斯17日在記者會上說,菲官方將開展后續(xù)行動,尋找其他“在人口販賣中遭受類似奴役”的中國公民。

吳然說,這類媒體公開報道的大規(guī)模解救,被救人員會通過政府部門回國,而他這次能逃脫頗有運氣成分,是不法分子主動把他放出來的。恰好那個時候風聲很緊,當時不法之徒在菲律賓綁架作案很猖獗,引發(fā)了多方面的外界壓力,一名被拐賣進來的馬來西亞女孩把園區(qū)的情況拍成視頻發(fā)布到網絡,引發(fā)了輿論關注,馬來西亞大使館介入此事;當時又有當地一位華裔商人被綁架團伙撕票,而華商在當地有著較高的社會地位,引起了警方的重視。以至于,在那個風口浪尖,園區(qū)中那些有報警記錄的受害者在詐騙集團看來就像燙手山芋,這其中就包括吳然。

不過,據吳然了解,在他脫險之后,詐騙集團在菲律賓當地依然逍遙法外,其他和他一樣被賣進來或者騙進來的受害者由于沒有報警記錄就沒有被釋放。

由于種種原因,他沒有能力幫助那些仍然身陷虎口的同伴脫險。說起這些,吳然在言語中幾度哽咽。

值得一提的是,隨著今年來疫情形勢的變化,回國成本明顯降低,滯留在菲律賓的中國公民數量趨于減少,詐騙集團要“買”一個中國人所需的花費也出現了明顯的上漲。吳然說就在他快被釋放前夕,一名最新被拐賣到園區(qū)的中國男青年,花了詐騙團伙將近100萬比索。

疫情爆發(fā)催生詐騙集團

過去,在整個東南亞,菲律賓、緬甸、柬埔寨等地區(qū)的灰色產業(yè)主要以黃、賭等形式存在。

2020年疫情在全球爆發(fā)以來,東南亞一些原本經濟基礎就薄弱的國家經濟受到了打擊。有媒體報道稱,根據菲律賓統(tǒng)計局(PSA)的數據,2018 年至 2021 年間,約有230萬菲律賓人陷入貧困,因為新冠病毒大流行給菲律賓經濟留下了持久的傷痕。2021 年官方統(tǒng)計的初步結果估計個人貧困發(fā)生率——收入低于人均貧困線的菲律賓人占總人口的比例——從 2018 年的16.7%上升至18.1%。

與此同時,由于疫情對人員流動的限制,不少賭客的收入因疫情而減少,當地“灰色產業(yè)”(主要是網絡博彩)也明顯受到了疫情的影響,于是乎,通過網絡詐騙來獲得現金流就成為當地不少“失業(yè)”灰產人員的新選項。

近些年,這些網絡詐騙集團的規(guī)模在菲律賓等東南亞國家像毒草一樣野蠻生長。今年9月,中國駐菲律賓使館曾發(fā)布通告提醒中國公民提高安全防范意識。通告指出,“近期,部分在菲律賓的中國公民遭綁架勒索的傳聞和報道引發(fā)關注……近年來,菲律賓因網絡博彩和電信詐騙引發(fā)的涉中國公民遭綁架勒索、非法拘禁等惡性案件頻發(fā),給當事人及其家庭造成嚴重傷害……中國駐菲使館再次提醒大家:牢固樹立法律意識,潔身自好,遠離網絡博彩和電信詐騙,避免陷入涉賭勒索傷害案件;進一步提高安全防護意識,特別是在出行、就餐、求職時,保持高度警惕,切實防范綁架風險?!?/p>

吳然告訴記者,其所在的專攻國內股民的股票詐騙組只是這個詐騙集團的其中一個項目,他們經營的不法業(yè)務還有網絡賭博、線上情感殺豬盤等,其中線上情感殺豬盤的目標對象已經覆蓋到了歐美人群,為了達到目的他們還綁架來自印度、非洲等懂英語的人員替他們工作。

由于中國大使館在當地沒有執(zhí)法權,需要他們提供身份信息,然后再向當地警方報警,所以通過中國大使館求助可能不是短期最有效的辦法。而想要避免類似的遭遇,在異國他鄉(xiāng)加強自己的防范意識是前提。

就在前不久,吳然離開菲律賓,平安抵達國內。他說,“其實在回國之前停留在菲律賓那段時間內,雖然擺脫了詐騙集團,但心里還是忐忑的,直到飛機入境的那一刻,我才覺得很放松?,F在回想起來,自己能撿回一條性命,真的很慶幸。其實菲律賓當地的許多普通民眾都是很友好的,也有一些菲律賓人幫助過我。在菲律賓作奸犯科的很多都是外國人。”

然而對于劫后余生的人而言,心靈的傷口還需要時間愈合。在快結束采訪的時候,吳然坦言,回過頭來看,在菲律賓的那些遭遇已經給他帶來了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因為在那樣一個價值觀完全扭曲的環(huán)境里,一個人很難實現自我救贖。

吳然告訴記者,一些和他有同樣經歷的人回國之后大多選擇了沉默,“在回國之后我很少把自己的事向朋友提起,心靈的傷痕只有讓時間去慢慢愈合?!倍赃x擇站出來面對媒體揭開這些遭遇,是希望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做一些懲惡揚善的事。

關鍵詞: 電信詐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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